“师叔，这可如何是好呀。”
小六子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沐清水，侧着脸，狼狈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一君掩面叹息，食指与中指双指并拢，默念着口诀，将那疯狂旋转的白瓷碗收了去。
“师叔，真不是我故意的，是瓷碗自己跑出去的，我控都控不住。”
小六子苦着脸，他拦下沐清水本来就是想问问情况，谁知道反应那么大，他一个没留神，碗就飞了出去。
“气息正常，脉搏也很稳定，估摸着应该是昏过去了。”
李一君将沐清水背上了跛驴，胖胖地身体不情不愿地下地行走，有人欢一有人愁，背上人员的交换到是坡脚老驴精神了许多，终于能减轻些许负担了。
“走着呗，被瓷碗砸一下，鬼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李一君一巴掌拍在了呆头鹅小六子的后脑勺上，叫嚷道，“还不快过来把绳子给牵着。”
“师叔，我都牵了一路了，也该轮到您了吧……”
小六子将瓷碗小心收好，嘟囔道，“要不我问问五鬼，说不定他们还真知道。”
“知道个锤子，他们看到瓷碗就吓个半死，你要是强行把他们弄出来，搞得魂飞魄散了，你师傅几十年的心血就又被你给弄没了。”
李一君有些无力吐槽了，这耿直的小师侄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等等，师叔，他们好像愿意出来。”
小六子惊叫道，紧接着，一只只黑色的纸片儿小人挨个从他胸前的衣衫中冒了出来，排成一排，手拉着手，举步维艰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把瓷碗收好了吗？”
李一君有些不明所以，这平时胆大包天，神通广大的五鬼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怖之物一样，畏畏缩缩地半天不敢往前走上一步。
“小黑？”
小六子抬起手臂，任由纸片儿小人爬上他的肩头，俯身到他的耳畔，低声细语，“什么，不会吧，难不成真的是这样……”
小六子的面孔又最初的惊讶渐渐变为惶恐，最后甚至睁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夸张样子。
“什么玩意儿，别搁那猜谜语似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一君站在一旁，越看越恼火，出了宿主之外，其他人是听不到五鬼传达的讯息的。
“额……师叔，好像不用了。”
“什么用不用的，我是在问你五鬼方才告诉了你什么？”
李一君咬着牙，抬起手，很不得再敲两下这憨货的脑袋，又给他整的云里雾里了。
“师叔，你后面……”
小六子一只手食指放在嘴巴里，另一只手指向李一君的后方，支支吾吾道。
“大白天的，哪儿还有鬼呀！”
李一君愤愤地转过头去，可这不转不要紧，一转就把他吓了一大跳。
“妈耶，什么鬼？”
李一君肥硕的身形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地差点儿没站稳。
他看着眼前无声坐起的少年，惊叫道：“你是谁？”
“气质变化那么大吗？”
沐清水摘下了面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犹未尽道，“啧啧，还别说，沐清水这家伙平时保养的就是好，皮肤居然这么滑-嫩……”
“不知道能不能运转灵气。”
摘下面具的沐清水行为举止变得古怪了起来，就连那双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瞳也生出了一半银灰，眼帘翻动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战龙甲！”
沐清水大喝一声，狰狞的甲胄寒光乍现，直接覆盖在了体表。
“沐清水这个家伙就喜欢藏着掖着，付康给的气旋已经打通了他大半的经脉，这灵气的充裕程度也至少有练气三境的实力了，再加上武炼三重，啧啧，就算对上金丹境，也能僵持一段时间。”
沐清水闭上眼，进入内视状态，观察着身体内部的情况，嘴里还不时发出感叹的咋舌声。
“这……”
李一君与小六子面面相觑，直接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年轻人与先前想比实在过于反常，饶是见过无数奇诡之事的驱鬼道士们也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这副身体的主人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他现在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了，都是你们的那只白瓷碗造成的。”
沐清水，或者说被皮蛋掌控了身体的沐清水解释道，“如果不想他发飙的话，就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
“夺舍了？”
小六子惊叫道。
“能不能别说的那么难听。”
皮蛋掏了掏耳朵，无语道，“我与这身体的原主人本就是共生的关系，只是他现在被困住了，出不来，就让我暂代了。”
“那瓷碗针对的其实是你？”
李一君神情严肃，大袖一挥直接带着小六子后退了十丈。
“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吗？”
皮蛋挖了挖鼻子，用指节弹着秽-物，耸了耸肩，解释道，“那半仙器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魔头，那百花庵的小姑娘才是。”
“白瓷碗乃是我派飞升第一人云阳祖师流传下来的物件，妥妥的半仙器，怎会搞错对象？”
小六子反驳道，他十分不满皮蛋轻蔑的态度。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皮蛋将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双指并拢摩挲着剑身，从剑柄处开始一直缓缓移动到中部，最后一鼓作气直接拉出一道弧线。
紫色的雾气萦绕在修长的两指上，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让人一阵迷幻，紧接着，一股极为恶心的眩晕感突兀地出现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
皮蛋借用着沐清水英俊的面庞，捂着鼻子，笑道：“这股气息来自三千陨石林，是最深处的魔物才会携带的独特气息。”
“百花庵怎会与陨石林的魔物有交际？”
李一君怔怔出神，以他的修为自然能辨别出那股诡异的气息，但他的内心仍不愿将那位百花庵的少女与臭名昭著的三千陨石林联系起来。
“说不定是来自别处的呢？”
小六子皱着眉，揣测道。
“我虽已获得新生，但过往的记忆残片还是存在的，大概在三百年前，我清楚地记得有一位人类修士曾只身闯入过陨石林最深处的‘万魔窟’。”
皮蛋神情凝重，显然是只努力回忆着自己不愿想起的往事，“那时，万魔窟的魔星刚被你们人类大能斩杀，虽然已是万死无生，但仅凭着那最后一口气，它还是坚持了三天之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只身潜入魔窟的人类修士是在大能刚撤不久后-进去的，那时候，如果他能越过重重围剿，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接触到‘魔星’。”
皮蛋在识海内部早已与沐清水交谈了这一切，他们一致认为，水上蝶一路尾随沐清水绝非偶然。而是沐清水的经脉中流淌着昔日皮蛋白骨真身的魔血，再加上神树果实赋予的神性，被人觊觎也实属正常。
只可惜他们发觉地太晚，那只白瓷碗也来的过于突然，沐清水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就被打在识海里出不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要知道，你这样就算是承认了你原本也是陨石林中的魔物。”
小六子神色警惕，他已经知晓了这夺舍者的来历，魔物拥有神志后最是狡猾，怎可轻信它们的说辞。
“来，过来……”
皮蛋没有急于恢复小六子的质问，而是勾了勾手指，将伫立在小道士肩上的小人儿都给召唤了过去。
“如果我是魔物的话，五鬼肯定也不敢这般与我亲近吧。”
皮蛋用脸颊蹭着纸片小人儿的脑袋，样子极为亲昵，“它们放在不敢接近我，是因为这腰间残留魔气的软剑，现在除去了，它们自然就敢过来了。”
“这……”
“如若不信的话，你还可以召出瓷碗来试试，看它会不会攻击我。”
皮蛋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小六子，继续补充道。
“前辈，我相信你。”
李一君抬手停住了正想反驳的小六子，按下他的头，对着皮蛋就是恭敬一拜，“向这位身体原本的主人道歉，是我们失误了。”
“眼下，我们有两件事需要做，一是找寻解决的方法，将身体物归原主，二是即可前往雪乡，那水上蝶此次定是冲着免试令牌去的，为了皇室的安危，我们有必要在其周围钳制着。”
皮蛋道出了与沐清水商讨好的计划，其实宿主的问题皮蛋是不怎么上心的，毕竟好不容易才能得逞一次，他可不想那么容易就又跑回去了。
他们此行一是获取免试令牌，为五年后的黄金大典做准备，二是与北境白熊结交，得到皇室的庇佑。
前方的事情，付康的一纸文书就已经解决地差不多了，而且魏侨也先行了一步，说是拜访故交实则是为沐清水提前踩点。
毕竟，天网的眼线遍布天下，手底下还有一大批嗅觉灵敏的鹰犬，没有人能保证沐清水活着的消息一定没被泄露出去。
“了解，我这就飞鹰传信给门派，询问掌门师兄该如何破解窘境。”
李一君手脚麻利，口哨一吹，十里之外便飞来了一只矫健的鹰隼，肥胖的双手虚空起笔，直接将信息映入雄鹰的眼瞳中。
“小六子，收好家伙事儿，我们一起去雪乡。”
“明白。”
小六子收回五鬼，整顿行囊，目光坚毅。
事情因他而起，就应该由他解决，降妖除魔是每一位茅山道士的职责本分，不管魔物是男是女，如何来历，他都要尽己所能。
下一站，雪乡行……
